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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鲁迅与我七十年》:第五十八章 常姨

  在讲述母亲被捕这一节里,我曾多次提到常姨。她名叫常瑞麟,是母亲从天津女子师范读书时起相知一辈子的挚友。她俩在生活上一直互相关心照顾。我父亲在1929年便有致常瑞麟丈夫谢敦南的信,告知我出生的情况,还多次寄赠过我们的家庭合影。
  在母亲被捕前约半年,常瑞麟全家从东北迁沪。他们来的目的,一方面是为料理她丈夫祖母的丧事,同时也为了操办侄儿婚事。再有个打算,就是要把两个儿子谢绥、谢龙送到上海的学校读书。因为那时占领东北的日寇已在搞“奴化”教育,中文程度很低。她让我母亲教兄弟俩国文课,顺便复习英语。我也趁机当旁听生。由于谢先生家人口多,住房拥挤,两兄弟便从这年的五六月起,住在了我家。母亲将和我合睡的大床让出,由三个男孩同睡,她自己在旁睡另一张单人床。所以后来日寇来抓母亲的情景,他们兄弟也是亲眼目睹的。我记得日寇和汉奸并没有查问我们三个男孩子是谁。看来他们的任务并未要抓孩子,也没“即兴”多带一名“人犯”去交差的念头。
  母亲教他们的课文是《桃花源记》、《陋室铭》和朱自清的《背影》、父亲的《秋夜》。还送给他们儿童读物《小奸细》和《少年英雄》,前者叙述一个贫儿“小瘪三”的生活和抗日人员共同斗争的故事,后者是描写抗日根据地儿童团的活动。我想,这两本书对谢氏兄弟后来参加革命不无潜移默化的作用吧。谢龙曾经是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、系主任。谢绥已经离休。我们至今一直有来往。
  父亲的去世和搬家等一系列大事,使母亲在伤心和辛劳的双重折磨之下,体质每况愈下,反复感冒,久治不愈。她原是生长在南方的,到18岁才北上求学,因此每到冬天,总不能适应那里的气候。这时候她的鼻子总是红红的,流着清水鼻涕,嗓子也疼痛咳嗽,常常要延续一个多月,服药也不见效。但那时她并不在意,以自己年轻的身体支撑着。而现在,她不能不担心地想到会不会从父亲那里传染了肺结核,趁身心两亏时发作了呢?
  到次年放春假时,来了一位好友,就是蔡咏裳阿姨。她见母亲身心如此虚弱,便劝母亲到杭州一游,借此散散心。母亲同意了。至于我,听得能到杭州去玩,自然心里极为兴奋。殊不知母亲心里竟另有打算。她在一篇《悼念一个朋友》里写道:“见到了C(指蔡)女士,真有预先托孤之意。”因为她感到自己身体状况“颇觉严重了,在医生叫我照X光之后,尚未知道是否肺病,像待决的囚徒”,又想到七岁的孩子,“既不强壮,倘使更有那不治之症,如何招呼他长大呢?”——原来母亲是想借此让我和蔡咏裳阿姨有个熟悉的机会,万一自己发生意外,也可以将我“顺利交接”与她。几年以后,在日本军队占领租界前夕,母亲曾经打算带我到南洋去,后因种种原因未能成行,这计划也是蔡咏裳阿姨安排的。可见她俩情谊之深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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